我的江汉平原

　◇黎德祥

　　槐树花开的时节，爷爷就牵着家里的那头水牛拉着铁犁去耕田。家里只有一头牛和一套铁犁，爷爷一个人慢慢去完成。我最喜欢跟着爷爷去耕地了，耕的地还没有灌水，属于半干半湿的土地，上面是开着花的紫云英，下面是随着铁犁翻滚出来的褐色土地，田埂上嫩绿色的野草和白色的茅草花，以及远处金色的油菜花，大地一片生机勃勃，我愿意在这春天的野地里翻滚撒野。

　　爷爷耕田的时候，地里面的泥鳅就翻了出来，我提着一个小竹篓，扯出一条条活蹦乱跳的泥鳅甩进竹篓里，一个下午，就装了满满一篓子泥鳅。拿回家，奶奶烧的干煸泥鳅又香又脆，我都能多吃几碗米饭。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，能有泥鳅改善生活，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啊。

　　夏天雨水来得急，所有高处的水田都往河堰里溢水，水流哗啦哗啦，流水经过的岸边，水草特别丰茂。清一色大小的鲫鱼争先恐后迎着水向前游，银花花一片，闪亮人的眼。这个时候，我妈妈和姑妈就提着木桶出来捉这些迎水鱼，往往能提满满一桶鲫鱼回家，够全家吃上半个月。奶奶把大的鱼先吃，小一些的鲫鱼，破了肚清除内脏后，摊在簸箕里晒干，做成风干鱼，一次只要捞上几条，用少许的菜油炸一下，再佐以辣椒、大蒜翻炒，就是一碗下饭的好菜。

　　雨过天晴，白土山的山坡上到处是茂密的野韭菜，我们扯几把回来，加上面粉捣鼓入锅就是喷香的野韭菜饼，这是最美的早餐。那个时候，我眼中的白土山，是一片无忧无虑的土地。

　　夏天天气炎热，农村没有电，所有人都是搬着竹床在屋子前面乘凉睡觉。在村子里面延绵不断的竹床阵里，我们小孩子们特别兴奋，那个时候一般都是暑假，晚上乘凉的人很多，加上没有作业的烦恼，我们三五成群地拿着蒲扇去给一些会讲故事的老人扇风，乞求他们给我们讲故事。李家场下场里有个黄爷爷，每天都给我们讲古代的历史故事，他记忆力好，人也很幽默，讲的故事就像广播里的评书，我脑海里面的《说岳全传》《说唐》《隋唐演义》等故事都是在那个时候听熟的。

　　没有故事听的时候，我们小伙伴们就在一起躲猫猫、捉萤火虫，玩得痛痛快快。天黑的时候，村子前面的田埂上、草丛里，数不清的萤火虫一闪一闪，好像天上的繁星，我们就拿着蒲扇追赶着捕捉它们，把他们装进吃完了的水果罐头的玻璃瓶子里，用它们的光亮看书，比煤油灯强多了。

　　工作以后，再没有看到天上那么茂密的繁星，也没有见到过儿时的萤火虫。夏天的夜晚，在城市里的花坛草丛里，不管我怎么去寻觅，总是漆黑黑一片。这时，我便愈发怀念小时候的那段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