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马哥的“红绿灯”

◇孙云霞
　　“人生的交叉路口没有红绿灯，我们只能自己选择。”小马哥每次挤着笑说这句话，他老婆心里就发怵：仓库里的货存放的时间越来越长，新冠肺炎疫情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，他要出什么幺蛾子。
　　小马哥夫妻原在国企，双双下岗多年，与别人不同，小马哥认为机会来了，他说：“人生的交叉路口没有红绿灯，我们只能自己选择，我决定，到深圳做服装生意。”因湖北老家很多人在深圳做服装生意发了财，他老婆也乐得相随。小马哥拿出仅有的积蓄，又向亲朋好友借了一点，满怀憧憬地去了深圳。做服装确实让很多人赚了钱，可惜小马哥属于不赚钱的少部分人。几年下来，生意没因他的努力而改变，仍是不停地亏损、不停地借，不停地借不停地亏损，刚开始他见了亲朋好友绕道走，后来则是亲朋好友见了他绕道行。
　　实在支持不下去了，小马哥不得不收兵回老家。日子得过，债得还。小马哥四处找门路、摸信息，见同学养蛋鸡赚了钱，他就有了新想法。夫妻俩决定再拼搏一次，便狠下心卖掉祖屋，租了一排破旧厂房养起了蛋鸡。第一年小有收获，第二年收获不小，第三年扩大规模。小马哥盘算着，还清债务有希望，欠债的滋味不好受啊！
　　没想到，一场突如其来的禽流感把他打懵了。鸡全躺地上一动不动，辜负了小马哥夫妻几年以来的精心呵护。长嘴的东西难伺候，小马哥决定重操旧业做服装，他始终认为那是个好行当：若碰到一个爆款，或许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。
　　小马哥不得已再次向五兄弟开口借钱。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，但毕竟手足情深，兄弟们决定再帮他一次。生意依然没因小马哥的执着而兴旺，借来的钱仍如泥牛入海。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在大街上，夫妻俩如鼠失窟，幸得堂兄给他们谋了个出租屋行当，才没露宿街头。
　　转眼二十年过去，回报小马哥的是债台高筑与疲惫不堪。昔日魁梧挺拔的他，竟然有些佝偻。他再也不说“人生的交叉路口没有红绿灯，我们只能自己选择……”之类的话。出租屋经营几年，仍是两手空空。他想，不如回湖北老家，哪怕就是寻个保安的差事，也落得个清闲。
　　小马哥果真当起了保安。保安室每天都很热闹，一些退休老人总喜欢在这里谈古论今，“电商”成为近段时间聊天的主题。经历了那么多，小马哥对什么都似乎没有了兴趣。随着“电商”话题的展开，他的耳朵竖得越来越直，回家就在网上查看“如何开电商”之类的文章，在家里说的问的都是关于电商的话题：“电商是个好行当，面对的是全国，顾客多。”“只要吃得苦，讲诚信，电商就做得好。”“开电商门槛低，投资小。”老婆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　　“你知道，人生的交叉路口没有红绿灯，我，我……”想起几次的惨败，结巴了一会儿，他强迫自己说下去，“我，我也不知哪条路上有绿灯。”想起压头的债，他不得不坚定起来——“我要做电商！”老婆对他早已失去信心，立即表示反对。小马哥不管不顾地立马干起来了，老婆也不再说什么。他们从家乡的传统小吃着手，学会了网络销售，开起了网店。经营过程中，各种困难和麻烦让人心力交瘁，夫妻俩多次想放弃，可他们知道，“放弃”意味着这辈子都还不了债。两人铆着劲挺着，一段时间后，生意慢慢有了起色，后来竟达到每天近三百单。正在两人乐呵的时候，新冠肺炎疫情来了，大量的食品堆积在仓库里发不出去。
　　参加志愿者协会的小马哥被安排到镇里负责疫情防控。闲暇时，志愿者聊到家乡传统小吃，都认为那才真正是过年的味道。湖北传统小吃以米、豆、面制品最具特色，可随着现代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，大多传统小吃制作在原料与工序上偷工减料，儿时味道全失，各种添加剂更让人望而却步。随着话题的展开，小马哥又琢磨上了：在道德与金钱的艰难抉择中，如何让游走在灰色地带边缘的这些小吃恢复到最经典的传统美味，如何让大家吃得放心，如何让正统工艺代代传承……小马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，他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，但思路总是得空就往下走：要让大家吃得放心、舒心，就将原料来源、制作方式按流程在视频中一一展现。细思下，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，迫不及待地想告诉老婆。
　　“人生的交叉路口没有红绿灯，我们只能自己选择。”一听小马哥挤着笑说这句话，他老婆一边心里发怵，一边捂耳拒听，小马哥也不急于向她解释。
　　小马哥详细地写出关于打造“江汉平原传统小吃街”的策划方案，疫情防控刚一解封，他就直奔镇政府，镇长看了他的方案，禁不住拍案叫好：因疫情阻隔，各村都有很多青壮年男子赋闲在家，家门口就能当老板，这是多好的事！且传统小吃市场大，这是为农民脱贫致富奔小康和实现乡村振兴战略铺就康庄大道呢！镇长推荐地点就在高速公路旁边，靠近湿地公园的“空巢”村庄。小马哥很兴奋，忙找几位开电商的网红，大家看了他的方案，都觉得是好事，决定出资入股共同发展。同时，也向银行申请了创业扶持贷款。
　　“江汉平原传统小吃街”因陋就简地起步了，初步形成了一条古朴的街道。小吃街引入了一些传统小吃的真正的“守”艺人，想学手艺的人也踊跃报名。
　　小马哥忙坏了，督促进货、制作，严格执行质量管理，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。传统小吃街将现场制作、美食体验与特色表演有机融合：面坊中，兴致勃勃的游人饶有趣味地推动着沉重的石磨，奶白的面粉缓缓溢出；粉馆中，米粉在阳光下如银色流苏；麻叶子制作区，麻糖在男儿们拉扯下，初似金丝，继而成“铮铮傲骨”；豆腐西施处，女人们浅尝豆浆；虾馓如盘丝，在清澈食油中欢腾。有一处围得水泄不通，竟是正宗绿豆饼被抢购一空；每日一换的残油制作成肥皂免费供应……场景感强、意境美，每一处都值得停留拍照、体验，每一处都值得抖音、朋友圈分享。游客的心被抓住了，停留时间也就长了；外地老乡视频订货，激动得不知该买什么才好。
　　传统小吃街在打造自己品牌的同时，与美丽乡村建设相结合；不仅环境美，心灵更美，净化了食品市场。绿色“江汉平原传统小吃街”开始远近闻名。
　　看着络绎不绝的顾客和来来往往的物流车，“人生的交叉路口有绿灯，党的好政策好领导，就是我们人生的绿灯。”小马哥说这话时，他的笑不是挤的，是自然流露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