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树·老屋

◇朱学春
　　宁静的夜晚，朱氏家族群里传出一则消息：要保护古树，老屋要拆掉。一石击起千层浪，一直以为这城里的家温馨美好，时常因价值不菲而得意！此时，心居然绞疼，那一文不值的老屋让我们异口同声：那是家，承载了我们满满的儿时回忆！
　　皂角树已经用青砖围起，老屋难掩破败，孤零零地立在盛夏的阳光里，它似在沉思，在渴盼。木门紧闭着，盛满昔日的喧哗，祖父祖母、父亲母亲、六个儿女，一家十口，春天我们随祖母栽桃树，沿着土台阶栽丝瓜苗，门前密密的禾篱笆开满紫色的牵牛花，藏满小巧的丝雀窝，屋后的竹林里长满开紫花的竹叶草；夏天屋前屋后的树林，知了齐鸣，就在坡上坡下牵满藤蔓的地方留下童年的好奇，金银花挂满发间，装满衣兜，挖何首乌毁坏坡地，招来大人们呵斥；秋天，桃满枝，红枣满树，打枣的孩子，偷桃的“团伙”，童年是一张张顽皮的脸；冬天，会唱歌能跳舞的母亲成了绣花女，带着大姑娘小媳妇绣披风斗篷，那手艺却没有传承给五个女儿，至今甚是遗憾……泪光中，老屋将封尘了半个世纪的童年往事一并交给我们，它与古皂角树深情告别，它们一个成了岁月的经典，一个成了记忆的童话。它们默默致意，互道珍重……
　　2021年7月3日，我的老屋在夏日的阳光下化为平地，那时，古皂角树静默着，目送老屋的消殒，一如当年，它用繁茂的翠叶托着祖母98岁的灵魂回归天堂！
　　伫立台前，愧疚如浪扑来，树有情，屋有感。母亲说，我们出生时，夜半没人踏月子，是月光融着树影叶香挤进窗子，做了踏月者。谁踏月子孩子就像谁。六个儿女，如树般坚强、乐观；如月般明媚、清秀；如老屋般包容、豁达。我们有优雅的形体，有从容的格局，有高尚的情操，有别具一格的审美意识。
　　新冠肺炎时，我们做过勇士；平淡岁月里，我们书写华章；平凡岗位上，我们传道解惑；春阳里夏荷边，我们是优雅的舞者。“腹有诗书气自华”，我们农家儿女让生命之树葱绿了人生的四季！
　　愧疚，永远是儿女对父母乡情难以启齿的歉意！
　　忽然发现，皂角树长得圆实的躯干，一个甲子，日寇烧了半边树的疤痕终于愈合，肆意的枝叶在云空展示生命的强劲！
　　古树、老屋是我们心中最美的画册。我们是幸运的，在那贫困的年代，我们拥有鲜亮的清新，拥有浓郁的亲情，拥有不老的人生。站在树下廊前，我们永不能言老。
　　古树，活在岁月里，将平凡活成经典；老屋，存在记忆里，将亲情酿成美酒。感谢有你们，让我们不平凡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