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 种

◇熊纪才
　　今年9月23日是第四个农民丰收节，粮食安全再次受到社会关注。
　　记得三年自然灾害时期，我考入湖北省荆州中学学习，虽然每天有一斤米的供应，但作为正长身体的青年学生，每天还是吃不饱肚子。早晨一碗清清的菜稀饭，中餐和晚餐就只能吃不足四两的双蒸饭和一勺少盐少油的白菜萝卜。
　　学校领导为了改善师生生活，千方百计进行生产自救。在东门关帝庙旁边，从被日本炸过的砖土瓦砾中，拾出石块和碎片，寻找出土地种菜。在西门，太湖农场给了我校十几亩地，作为学校农场，师生轮流去种菜地，还得从学校挑大粪去肥菜，不然就长不出菜来。有一次我们几个小伙子组织了一支挑粪队伍去挑粪，我一不小心被一根菱角刺深深地刺进了脚后跟，怎么也拔不出来，还是校医蔡医生开刀拿出来的，我跛行了好几天才恢复。
　　1961年，时任团中央书记的胡耀邦，在荆州视察时，给我们青年学生提要求：“不要认为自己年轻漂亮有文化，骄傲自满自大狂，青年人要努力上进。思想是解放碑，干劲是无敌牌，学习是永久牌。要时刻准备投身到祖国的各项事业中去，把新中国建设得繁荣富强。”他的讲话成为鼓舞我们努力学习、克服当前自然灾害的强大精神力量。
　　学校响应号召，干脆停课十几天，将师生开拔到长江边的筲箕凹开荒种地。据说唐代武则天曾在这里建立过行宫，如今这个地方的江滩上已是芦苇丛生，学校决定在这里大干一场，先是把芦苇根铲除掉，直到挖出一垄垄的新土，再种上蚕豆。这无边的滩地，可大有利用价值了。
　　师生们每天一吃完早餐就出发，三人共用一把锄头，做到人休工具不休，轮流清除芦苇根。“天不给粮，地帮忙，使劲挖出播种行，精耕细作抓紧干，定要粮食堆满仓。”“一二三向前冲，是好汉是英雄，挖地比武立大功，评模给奖在其中。”在学校宣传队竹板连天响的节奏中，师生们发起一阵又一阵冲锋，一个个挥汗如雨，新土地一垄垄出现了，可眼前没有一粒种子。
　　学校向荆州专署粮食局申请拨了蚕豆种，种子还得到潜江丫角粮食仓库去运。我们学生会宣传队的几个学生干部临时受命去运种。
　　因为一到晚上班车就停班，我们只好走长湖水路前去。我们借了两只木船，由会撑船的水手孙传芳和余月英撑着船出发，我们一路歌声一路笑，两个多小时就到了丫角粮食仓库。可是保管员生病，刚刚去医院挂吊瓶去了，等他挂完吊瓶天已经黑了，我们催保管员快点发了货，将几千斤蚕豆种肩扛背驮运上了船，开始回转了。
　　当时天还有点亮光，可是撑着划着，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，茫茫无边的长湖，要是划错了方向，就会造成差之毫厘、失之千里的错误，很难赶上明天早晨发给同学们去播种，大伙一商量，决定在湖中露宿，等明天东方一发白，找准方向再前进。
　　两只船一起并拢，两边用竹竿插紧固定好船身。男女同学分船舱，盖着没用完的麻袋睡觉。上半夜风平浪静，到处黑洞洞的，只有远方，依稀可见几点渔火。可是到了下半夜，湖风阵阵，把小船吹得左右摇摆，湖水两三米深，大家提心吊胆地睡在船舱中。不时有鱼跳出水面，然后扑通一声落下水去，偶尔还有鱼跳到船头上，乱蹦乱跳，大家也无心顾及。黑夜茫茫，风不停地吹，船不停地摇晃，两个水手把松动的竹竿拔起，紧紧靠紧船身，再插下去，让船靠得更紧些。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夜。大家轮流打着哈欠，不停地睁开双眼扫视着夜空，希望马上天亮。
　　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，熟悉地形的孙传芳说：“我们可以开船了！”于是大家睁开惺忪蒙眬的双眼，一起坐起来。水手们甩开膀子，使劲地撑着船向荆沙方向前进，船越向前划，天越来越亮了，我们信心十足，争取在开荒大军早餐后赶到，撑船手鼓起勇气，使尽全身力气撑船，船快速向前。刚好一到岸，各班正等着分种子。一个人背着一豆篓种子，长长一串开荒大军，向着长江边开垦荒地，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。
　　60年转瞬即逝，新时代国富民强。而习近平总书记却告诫我们：“在吃饭问题上不能得健忘症，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