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荷青青香悠悠

　　◇赵启喜
　　傍晚，在乡野田间的堤坡上散步，堤外是一条逶迄跌宕的溪沟，溪水缓缓地流动发出汩汩汩的声响，一股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肺。俯身寻觅，原来是溪沟边的薄荷在雨后尽情地释放香气。此时，我想起宋朝大诗人陆游会朋访友喝醉了酒，一个人步履蹒跚赶路回家，恰巧穿过一畦薄荷，看见一只猫在蹦跳扑腾，荷动香来，随口吟道：“时时醉薄荷,夜夜占氍毹”，清凉而舒爽，荡涤心扉，这情这景，大致如此吧。
　　小时候，家中大人都喜爱在溪沟、田脚、屋沟，还有堰塘边栽植一株株薄荷。春季过后，大人们从田间干完农活收工回家，忘不了顺手掐几株带回来，或者打面汤，或者炒鸡蛋，或者用盐渍了当下饭菜吃。我们从小吃到大，舌头竟然依赖上这种味道，连烧开水都要放上几片叶子，就着滚滚的热气一口喝下去，变成满口清凉的薄荷茶，香味缠绵，分外解渴提神。盛夏，正是薄荷疯长的季节，村庄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都少不了一道薄荷菜，灶台的铁锅下燃起熊熊火焰，薄荷在锅里翻几个身，大放异彩，清凉的薄荷，四溢的荷香，寄托着这个季节的满满希望。记忆中，我放学后要跑很远的地方去寻找薄荷，有时发现的是稀稀落落的一两株，慢慢在它们周围探寻，很快就能发现一大簇一大簇的，密密麻麻的，绿绿亮亮的聚在一块。我蹲下来用指尖柔中有刚地掐摘，轻轻地扎成一捆，抱在怀里开心地回到家中。母亲用开水把薄荷烫一烫捞起来放到盘中，再放点盐、醋，稍微搅拌一下，满室的香气浓郁，那味道胜过任何山珍海味，浸润了我整个天真无邪的童年。
　　我熟悉薄荷的脾性，它生性不娇贵，耐旱耐涝，随地栽植就能生长起来。从乡村入城蜗居一隅，却心恋薄荷。于是，从乡下拔了几株薄荷养在客厅的花盆中。几周之后，胖嘟嘟的嫩苗转眼就快一尺高了。亭亭玉立的茎，椭圆形的叶子，有几滴水珠镶于叶片上，圆圆亮亮的，如春夜星子晶莹闪烁。傍晚，薄荷那种带着清凉的独特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，俨然有家乡那种原汁原味，神清气爽。早上，把几片薄荷叶用盐渍上几分钟，拿出来放在砧板上细细地切碎了，淋上一点白醋，放上餐桌，一家人共享它的清凉和清香。时逢周末，摘几片薄荷叶，泡一杯薄荷茶，端坐在窗边，翻几页书游览古今，举头望天云卷云舒，宠辱如烟，日子过得就像薄荷一样波澜不惊，一个夏天就依恋着这别样的清悠淡雅。
　　有一天，阳光刚刚温暖潮湿的窗棂，架好炊具烧水开火，准备泡一罐薄荷茶。我匆匆下楼来到后院采摘薄荷叶，妻子站到我身边，打开一本书念读一个故事：冥王哈迪斯爱上了美丽的精灵曼茜，引起了他的妻子佩瑟芬妮的嫉妒。遂将曼茜变成了一株不起眼的小草，长在路边任人踩踏。可是内心坚强善良的曼茜变成小草后，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悦心的清凉和迷人的芬芳，而且越是被摧折踩踏，气味就越加浓烈。那种感觉能让人的每一个细胞都通透，涌出一种淡淡的幸福的感觉，人们叫它薄荷。听完妻子的讲述，薄荷叶在我手心已经是青气袭人了，心头增添一缕幸福的味道，又陡生一份幽忧的伤感。是呀，在我记忆深处怎能忘记那青青的薄荷，那悠悠的薄荷香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