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系板栗

　　◇匡芳

　　夜晚走过街头，冷风吹来，我有些瑟缩，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风衣。正在这时，忽然飘过来一阵炒板栗的香味，那香气直往鼻孔里钻，有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力。

　　循着香味望去，街边支着一口大铁锅，一个男人卷起袖子，抡着一把大铲，俯身铁锅，正在卖力地来回翻炒。深枣红色的板栗在黑锅里颠沛，颗颗饱满，油亮可爱。卖炒板栗的似乎是夫妻俩，男人炒，女人在一旁称栗子，收钱，忙而不乱，有条不紊。

　　我在摊前站住，要了一包栗子。纸袋捧在手里，暖暖的，让人迫不及待伸进去抓出一个，拈住一枚，于唇齿间一磕，用手指甲盖一划拉，再轻轻一拉扯，栗子便皮肉分离了。吃进去，是一派郁郁葱葱的热热的香，紧跟着，是广大无边的甜和糯，美妙的感觉立即充满口腔，抵达肺腑。吃到嘴中，余香满口，回味无穷。难怪京、津一带地区尚传诵着赞咏糖炒栗子的佳句：“堆盘栗子炒深黄，客到长谈索酒尝。寒火三更灯半灺，门前高喊‘灌香糖’”。

　　栗子生吃脆甜，风干后更甜，用栗子制作的名菜还有南瓜栗子鸡、栗子烧菜心、栗子山芋、栗子玉米汤等。糖炒桂花栗子或用栗子制作的重阳糕、栗子糕更是香气扑鼻，使人垂涎三尺，不失为金秋季节人们喜爱的休闲保健食品。宋代诗人范成大写诗赞美：“紫灿山梨红皱枣，总输易栗十分甜。”可见板栗的甜脆粉香，分外诱人。美味的板栗，实在是自然馈赠人类的尤物。

　　这些天，正是栗子上市的季节。菜市场上在出售新鲜的生板栗，很多，堆成了小山。最好吃的是一种叫作油板栗的，光滑，滚圆，像穿着一身褐红色的丝绸衣服。每次看到它们，我就挪不动脚步了。板栗好吃，但剥起来挺费时，须得先切开一个小口子，滚水烫过，接着过凉水，再慢慢撕去坚固的皮和褐色的瓤。那最终褪去层层包裹，滚落进盘里的，是粒粒金黄的圆滚滚的板栗仁，是欣欣然的一道风景。

　　它们养眼养心又养胃，可以做板栗白米粥，板栗炖鸡，板栗烧排骨……栗子烧排骨，是餐桌上浓墨重彩的一道菜。板栗与排骨联袂主演，豆瓣辣椒、酱油虽是配角，却至关重要，因为它们的友情参与，排骨变得红彤彤，栗子依旧黄澄澄，碗碟边沿的油还吱吱冒着小泡。如此一盘好菜，在桌上热气袅袅，香气扑鼻，让寒陋之家立时蓬荜生辉。

　　板栗炖鸡，鸡肉与板栗携手同行，经过几个小时的相互拥抱、融汇，揭开砂锅盖，浓香四溢。在寒气袭人的薄暮，辛劳一天的归人，在一盏暖黄色的灯下，端一碗滚烫的鸡汤小口喝着，实在是温暖无限。喝下去的同时，也将生活里的所有委屈和辛酸也一并咽下了。喝毕，身体也暖了，心也暖了。在如此人间美食的滋养下，人会重返安然之境，将小日子精神抖擞继续过下去。

　　各色各样的粥，一直是我的至爱。寒凉之夜，站在厨房里，为自己仔仔细细熬一锅栗子粥。砂锅里，粥在扑扑地沸腾，金灿灿的栗子在米汤里载浮载沉，独特的香甜气味飘得整个屋子里都是暖洋洋的。在安静的夜里，读书倦了，吃一大碗热腾腾、香喷喷的栗子粥，生活还是相当不错的。

　　中医强调人体的“阳气”，有一种看法是，人的身体好比银行，阳气就是使用的货币。今天透支一点，明天透支一点，相当于健康不断被透支，日积月累，身体就会出问题，所以一定要重视补气。中医在饮食保健中讲究随时令滋补。秋天收获的板栗，其果肉性温、味甘，富含有丰富的蛋白质、脂肪、B族维生素等多种营养成分，入脾、胃、肾，是良好的补益品，能够益肾气、健脾胃、壮腰膝、强筋骨、补气血，好处甚多，难以言尽。

　　天地之间大道无处不在，饮食亦有道。顺应自然，依时令进食当季果品，这也是自然之道。板栗是好东西，是补气佳品。盛夏酷暑，人体内消耗掉一定的“气”，到秋天，用栗子进补，最是相宜。

　　在我眼里，最好的吃糖炒栗子的方式，是拿朴素的牛皮纸袋包着，热乎乎的，暖而微烫的，抱在怀里，和朋友或者爱人相依，你剥一个喂我，我剥一个喂你，更有种相依为命的温馨和蜜意。或者漫步街头，大好的日头，阳光暖洋洋地落在身上，随意在路边台阶坐下，闲闲地，慢慢的，那种热烘烘的温暖和甜蜜，世俗却快乐。（作者系天门人）